黃賓虹 青山晉壽圖 | Huang Binhong, Studio Amid Majestic Mountains

Previously from the Mo Boji Family Collection

Huang Binhong

1865-1955

Studio Amid Majestic Mountains

ink and colour on paper, hanging scroll

signed BINHONG, dated 1947, inscribed, with a dedication, four seals of the artist, and two collector's seal

Titleslip by Mo Peiyue

128.5 x 61 cm 50 ½ x 24 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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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五十萬卷樓」舊藏

黃賓虹 青山晉壽圖

設色紙本 立軸 一九四七年作

莫培樾署簽

簽書：

八十四叟黃賓虹先生寄賀家大人七十壽圖。培樾。丁亥初秋。

款識：

海天羣嶼簇青瑤，仁壽棲神靜不囂。石屋藏書探禹穴，蓬壺采藥溯秦朝。清圓鏡澈蟾增曜，得失珠還鹿覆樵。令聞顯揚今大隱，勝它叢桂小山招。

綏桃檇李皆珍果，丹荔黃蕉帶露攀。仙蜨羅浮通庾嶺，漁娃陽朔尚荊蠻。畫圖搜藁吾誠拙，樂事尋幽天許閒。劇蹟癡翁歸墨井，人看陡壑密林還。

吳漁山流寓澳門，臨黃子久〈陡壑密林圖〉最著名。皆享大年。培樾莫先生今以尊甫天一封翁七秩崧辰，舞綵萊衣，稱觴介壽，將進期頤之祝，備述翁之心殷利濟，良藥宏儲，時際艱虞，浮詞盡汰，迹其藏書美富，著作精醇，足為坊表士林，弁冕文苑。僕荷惠詩五章，茲步元韻二首，聊博一粲，以引浮白可乎。丁亥。八十四叟賓虹畫並題。

鈐印：「黃賓虹」、「黃山予向」、「竹北栘」、「綠雪軒」。

註：莫伯驥（1878-1958），字天一，廣東東莞麻涌世家，少年學醫，後於廣州設「仁壽西藥房」。莫氏一門詩禮傳家，以田力讀書為彝訓，陳編世守，嬋嫣不絕。父啟智精研宋學，蓄名臣大儒遺著森森連屋。伯驥少年時因生計棄儒從商而致富，獨甘飯蔬食，嗜書如飴，積卅年之功，儲書五十萬卷，庋藏之富，版本之精，冠絕羊城，可謂「上企瞿楊，無慚丁陸」。治學亦勤，通史學、目錄學，著述達五十種。惜抗戰烽烟起，藏書、著述幾盡散佚於兵燹，出版惟存〈五十萬卷樓藏書目錄初編〉及〈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〉兩種。

莫培樾（1905-1982），號武蔭，降生時乃父獲俞樾叢刊，故名。承繼父志，負笈海外學醫，畢業後在穗開設西醫診所，仁心仁術，扶貧濟弱。抗戰起，移居澳門，仍行醫濟世，熱心當地教育及慈善事業，參與組織中華醫學會澳門分會，積極為華裔醫生爭取權益，亦曾任澳門中華總商會副理長。又襲家風，嗜文藝。五十年代中期，退隱林泉，以丹青、收藏、園藝自遣。

東莞麻涌莫氏，上可追溯至唐代嶺南首位狀元莫宣卿，迄今千年，世次整然，至莫伯驥已二十八代。一九四七年，伯驥届七秩崧辰，長子培樾性篤孝，念家族譜牒載「大德永年者，必疏記之」，遂思為父介壽稱觴，撰〈家大人七十生朝徵詩文書畫啓〉，廣徵圖繪題詠，與所藏名跡一並展陳於禮堂，以供來者游目。兩廣法學耆宿莫鴻秋，業師葉覺邁爲之作壽序，出版界元老張元濟書額添壽，容肇祖、桂坫、葉恭綽等一衆友輩後學作對書聯，共襄盛事。賓朋宴聚，有曲樂助興，禮俗得今古之宜，場面之隆，可以遙想。本幅即是當時莫培樾為父七十整壽屬黃賓虹所繪。

一九四六年，莫培樾曾經由黃居素紹介，向黃賓虹定製三幅藏書樓圖，分別為祖父莫啟智之〈庸言書屋〉、父伯驥之〈五十萬卷樓圖〉、培樾之〈多蔭書屋圖〉，均於二〇一五至一七年，由蘇富比釋出。中國文人素有作書屋圖、讀書圖之傳統，清以降尤盛，繪圖題詩吟詠，以遣藏書、讀書雅興。五十萬卷樓毀，莫伯驥隨子養疴澳門，竭力收復散失書籍，並著手編著〈五十萬卷樓群書跋文〉，援圖紀之，以彰門楣外，更寓誌念之意。賓虹彼時困居燕京，埋首故紙堆，亦經流寓異鄉，珍藏離散之苦，故於莫氏際遇必心有戚戚焉，寫奉自更經意。上述三幅尺寸相同，讀書樓隱於山水間，俱題以五律或七律，墨彩華滋，為賓翁絕無僅有之主題組畫。

〈青山晉壽圖〉尺幅寬於三幅藏書樓圖，佈局亦更飽滿，山勢自底部即起，巍峨聳峙，豐碑式構圖，如同北宋山水，正是賓翁所景行致力者。皴筆稠密，盡求沉著，墨采反復加染，雜以石綠、赭紅，既塑造丘壑遒勁渾厚之體量，又得青山蓊鬱之風光。亭臺上，三高士圍談，不遠處尚見行者，或正為祝嘏趕來。畫上綴七律二首，長題洋洋灑灑，筆力如錐畫沙，與山勢之磅礴映襯，内容呼應「晉壽」之主題，「仁壽」、「藏書」、「採藥」及嶺南諸勝等語辭，喻莫氏生平及郡望，末以吳歷與〈陡壑密林圖〉之典故作結。吳漁山中年寓澳門，留下不少名跡，著詩集〈三巴集〉。賓虹未曾涉足濠江，惟靠研讀〈三巴集〉知其地貌，為收藏家黃居素、吳鳴所作書屋圖中，均有關於澳門風景地緣之描述，蓋多源於此書之載。〈陡〉乃黃公望得意之筆，吳歷讚其「畫法如草篆奇籀」，且「每過拙修堂必觀之，常帶筆就臨」，畫史甚至訛傳其借臨不還。黃賓虹用此典，既因吳歷與莫氏居澳門之共同經歷，又因〈陡〉之篆籀用筆，皴法致密，與本幅尤有相通處。吳歷、黃公望皆享大年，再次點明賀壽主題。所題七律乃步莫氏韻，雖其原詩不存，證二人已直接互動，尚有其他詩文往來亦未可知。同年，莫培樾另為族中長輩代求八十壽圖。

本幅左下方具「乾隆四十九年甲辰呈進雪綿純嘏詩牋」印。「純嘏」語出〈詩經〉，意爲大福，以介眉壽，知該箋紙乃為恭慶乾隆七十三周歲壽誕進獻之貢紙，當頗不易得，取此古紙作畫，足見重視之切。其質地平滑柔韌，易於行筆施墨，此幅墨彩燦然可証。虛白齋藏賓虹一九四八年〈歸舟圖〉，一九五〇年為北京燕山棋社作〈烟雲騰空圖〉，亦用此紙。

黃賓虹與粵地藏家淵源素深。抗戰烽煙，穗港淪陷，濠江成為難得的避兵喘息之所，各界人士輾轉聚集於此。彼時，莫培樾與同為醫者的吳鳴熟稔，往來頻仍，其收藏不少從吳鳴處轉獲。四十年代中，適黃居素亦往濠鏡養疴，與吳鳴為舊識，嘗於廣州共事，作爲當時黃賓虹最重要的藝術贊助人，揚其藝術，影響周遭友朋自在情理之中。從傳世作品及人際往來的綫索，莫氏父子與黃賓虹藝緣大約結於四十年代中葉。一九四七年，黃賓虹致族侄信中稱：「鄙人只擇人而與，非經至交介紹不動一筆……意留傳精作，不與人爭名利耳。」故以素未謀面之神交，贈佳作如此，實屬不易。

莫氏世有藏風，然以詩書傳家，自迥異於一般藏畫家。五十萬卷樓所蓄以清代名臣碩儒書翰為主，畫者多為長子莫培樾收集，除近世粵地名家，及偶過港澳之大千外，遙相求屬，則惟賓虹而已，可管窺其品味、識見。觀以莫伯驥七十整壽獲贈之物，亦多文人俊彥之書翰。他嘗謂：「蓋欲得藏書家之墨迹以寄其心情也」，知其乃出於經世研學思路而蓄藏。因此，莫氏父子於諸多名家中，選定黃賓虹，並於兩年間訂製四幅意義非同尋常之山水巨作，絕非僅僅推崇其藝術，更因看重其學養與治學態度，畫理研究與實踐並濟，乃近世學者型畫家之典範也。

參考資料：

〈五十萬卷樓圖〉可參見香港蘇富比，二○一五年四月，中國書畫拍賣，編號1282

〈庸言書屋圖〉可參見香港蘇富比，二○一六年五月，中國書畫拍賣，編號277

〈多蔭書屋圖〉可參見香港蘇富比，二○一七年四月，中國書畫拍賣，編號1303

〈煙雲騰空圖〉可參見〈黃賓虹畫集〉（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，一九八七年五月），圖版22

128.5 x 61 cm 50 ½ x 24 in.